荣泽

Wednesday’s Child is full of woe.

我的一个神仙朋友(二)

——

城外香山,三层白塔。

既明见着折颜时,有些恍惚,他约莫有段日子没见过除了他哥哥齐光以外的人了……也许是半个月,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既明也记不清了。

想着,传闻里暴毙的明帝蜷着腿坐在梁上复百无聊赖地发呆,他低下头,怔怔地看着幻觉,面上没有一丝活气。他又似乎没有在看那幻象,他在看着虚空,看着他已不再奢望的自由。

过了很久,他听见那幻觉用他已经有六年没有听过的声音唤他,“东华。”

他是东华,却也不是东华。

东华是九重天上的仙人,而既明只是这红尘里的一个俗人。

既明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是谁。于是他不再看幻象,别开脸看向一边,他小声地哼着很久之前折颜哼唱过的字句。可刚刚哼了一两句,既明便不再出声。

他模模糊糊记得,哥哥不让他唱这首歌,也不让他再见教他这首歌的人。虽然这人一点都不像他……但即便不像,他也不该就在这里。

赶走他吧。

想着,既明动了动,似是想要从梁上下来,却又坐了回去。可那幻象竟腾身而起跃至他面前,它仿佛活物般一脸惊讶,如方才发现这人的踝上被人系了脚镣般,这链子很长,也不晓得它究竟连到哪里。

既明看向幻象的眼睛,微微地抖着。

他已沦为阶下囚,卑微如蝼蚁,这人却眼瞳澄澈,仍是仙人模样。

既明不知怎的,突地鼻酸。被人夺了皇位从高台上一脚踢下时他未曾哭过,被废了一身好功夫时他未曾哭过,被锁在白塔里五年不曾见天光他亦未曾哭过。

如今仅是看着他的眼睛,既明却想哭了。

他攥紧衣袖,死死盯着幻象,想说你怎的会来看我。既明想想又觉得不妥,遂想如寻常朋友般问他,你与那青衣姑娘近来可好?六年过去,可曾有一儿半女?

他却问不出口。

恍惚间,既明倏忽记起一红衣人,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如天地初开时落在世间的第一捧凤凰火,仿佛天地间唯一一点艳色。红得刺眼,红得凄艳。

那人看着他,可他却看不清那人的脸,只依稀听见那人说着告辞,说着白首。

蓦地一点华光闪过,那人不见了,既明想追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追。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他一人一身玄衣立在那里。

身前一轮明月,身后灯火通明。

仿佛他是这两种绝色之间的唯一一点隔阂。

他无法随他而去,他亦无法在这皇城里久留。

幻象搂上既明的颈同他额头相抵,一字一句道:“既明……不要怕,我带你走。”

既明攥着他的衣袖,抖得更厉害了,他听见自己带了些哭腔说:“我跟你走……带我走吧,折颜。”

“带我走吧。”

那幻觉却退开了,既明忙靠过去想拉住他,却看他倏然消散。

“折颜……?”

空荡荡的塔里除了他,仅剩些许回音。

既明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他勉力站起身,往幻象消散的地方走了两步,突地,他看见那人的背影。那人正站在他身边,只要他再走一步,他就可以拉住他。

既明向他走了过去。

一步踏空摔在地上时,既明有些庆幸,还好他只是被锁在第一层,若是锁在三层,可能这会儿他只剩一具尸骨了。想着,既明环顾四周。墙壁地面上皆是弹出的利刃。

蓦地,门开了,门外一片深沉夜色,门口立着一个人。那人带了些笑意,“呵,弟弟呀,今日怎么从梁上下来了?”

既明抬头看了过去。

一张既明恨之入骨的脸,但既明却记不起自己恨他的缘由了……既明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思索无果,既明也不答话,只站起身别过脸看向一边,齐光眼里有些不快,“既明。”话罢,他见既明微微一颤却仍未回头,便复扬起一个笑,道:“弟弟,在看什么呢?”

既明默了片刻,“我看见他了……我的那个神仙朋友。我看见他了。”

齐光看了眼既明一直盯着的那个方向,空无一人。他笑笑,讥讽道:“弟弟,你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么?”
既明往后退了退,齐光揽着他的腰把他拽了回来,两人贴得极近,恰似耳鬓厮磨。

既明听见齐光说,“弟弟呀,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既明没有答话,齐光续道:“今年是你‘暴毙’的第五个年头了,今日正是你的祭日,哥哥今日特地去给你上了柱香呢,欢喜否?”

“说来……你在我这里受了这么久的罪,怎么不见你的神仙朋友来救你呢?”

默了很久,齐光听见既明说,“他会来的。”

话音未落便是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既明半躺在地上,从齐光的眼里看见自己一边脸高高肿起,嘴角带血发髻散乱,随后他的衣衫被俯下身来的齐光扯得半开,看着狼狈得很。

齐光笑了起来,“你都这样了,他不是照样没来吗?”

“既明,乖一点,听哥哥的话,把它给哥哥。”

既明看着虚空,突地有些疑惑了。

那个老凤凰已经走了有六个年头了,他究竟要不要守着临别时折颜送给他的东西呢?

偏偏齐光还在逼问。

既明几番张口,却什么都没说。他还是觉得不该说出来。

他默了许久,有些委屈道:“那是我的……”

齐光捏着他的下颌,不知是为了羞辱既明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便扬高了声调,“你都是我的阶下囚了……你守着它又有何用?”

顿了顿,他低声讥道:“你前些日子咬得真狠,哥哥现在肩上还疼呢……既明,你不该拿它来补偿一下哥哥吗?”

他看这个被他逼得半疯的弟弟没什么反应,便叹口气从袖里摸出个小瓷瓶,倒了几粒药塞进既明嘴里。

既明看着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它却如铜镜中的花般,叫他始终瞧不真切。齐光拍了拍他的侧脸,嘲弄道:“莫不是真的疯了?”

顿了顿,他拍了拍手,门打开了,一行人鱼贯而入。有人怀中抱琴,有人手捧香炉,还有人提着药箱。

齐光叫那医者模样的人上前,道:“孤问你……孤要是把药稍稍加重些,他会死吗?”

医者探了探既明脉搏,随后又粗粗检查一番,道:“不会。不过不可太重……他已毒入脏腑,太重便吊不住这口气了。”

齐光扬扬眉毛,“难怪我给他喂药也不管用了……那便把香炉撤下去吧,琴给他留着。”

“我还等着用他来召那只凤凰呢。”

——

既明又回到了梁上,这次齐光把他锁在了第三层。

既明不用偏头就可以听见塔边铃声,也可以透过那小小的窗子看一眼外界。

齐光仁慈了许多,虽说把他锁在了高处,却给了他一把琴。

既明又弹起了当年折颜手把手教他的凤求凰。

他依稀记得那年暮春,繁花如雨下时,折颜坐在梧桐树下弹琴的样子。他便如一阵风般,潇洒无挂碍,弹出的琴曲也是那样风流多情。

既明却弹不出那样的感觉。准确的说,是折颜走后,既明便弹不出那样的感觉了。

幽怨琴声在塔里一遍遍的回响,凄哀婉转,闻者皆驻足。

邋里邋遢的醉道士难得不喝酒,被他托在手心里的陶土小人儿问他,这塔里究竟住着怎样一个人呢?

怎样的人,才能弹出这样的曲子呢?

醉道士想了想,决定把当今皇帝封山时的套话搬出来。

这塔里……其实锁了个妖怪。

吃人喝血不吐骨头疯疯癫癫的妖怪。




TB那个C

二刷变五的时候买错票了😂时间买晚了,看完以后回家爆手速码了一点。

我的一个神仙朋友就此开虐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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